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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什么要攀岩-美国管理大师

文:吉姆·柯林斯,著有《从优秀到卓越》

攀岩三十年,我的人生观与工作态度,全跟我的爬山经验紧密相连。

我在科罗拉多州波得市长大,这里有全世界最棒的攀岩地点与最厉害的攀岩高手。当年我才十来岁,继父替我报名参加攀岩训练,我还不领情地嘀咕,“我宁愿读书。”结果第一天上完课,我就知道,自己找到了一生的挚爱活动。

对我来说,攀岩是终极的教室,在里面可以找到人生每个层面的启示,包括企业,管理,领导和科学研究在内。这种运动通常不给犯错的人第二次机会——死亡终结一切的学习。但我很幸运,能从错误中存活,而且学到了对生活与工作都非常有用的重要启示。

第一课

坚持向上爬,宁愿落下也不愿失败:如何不必攻顶就获得成功

我与友人麦特走过山径弯道停了下来,一片壮丽的岩石挡在前方:平滑,略微外悬的银白花岗岩壁,一道指尖大小的薄缝穿过中间。

“你看,这就是我把这条路线叫做水晶球的原因,”麦特指著岩壁上方,离我们50呎,棒球大小的一处石英岩握点。

我们向上抛出绳索,我开始攀爬,希望能来个现场首攀(on-sight),首攀是指在没有任何路线资料下,第一次爬就成功完攀,一次也没有坠落。首攀的人只有一次机会,万一搞砸,落到绳索上,便再也不能称为首攀。

距离水晶球还有十呎,我的脚开始不稳,踢落了许多小石头。我弯紧大拇指,双手勾住一处凸起的岩壁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手指头的重量再减轻一点点就好了……。”首攀的兴奋,让我加重施压,每个岩点都抓得太用力,就像紧张过头的跑步者,起跑冲刺太快。

“深呼吸,吉姆,你要放松,”麦特的声音让我稍感镇定。

我慢慢放松手指,调整呼吸,但心念还在翻滚,“一出错就再也没机会……,但就算这一步走对,还是没把握有足够的力气爬到水晶球……,如果到不了那里,就无法将绳子挂入下个保护点来固定…,我应该下坠多远 ……”

犹疑中,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。

“好吧,麦特,我要出发了。”

右手水平侧拉,左脚移向壁缘。糟糕,应该用左手去抓壁缘才对,我把身体朝左方移去,想抓住任何凸起的岩壁或石头,好让右手赶快往上挪,再用左手抓壁缘。我把右手手指压在一块朝下的岩角上,但这种角度很难侧拉。眼前,我的成功机率不到20%:如果继续行动,势必会坠落,一落就是三十呎;就算真能往上爬,在没有另个岩栓扣住绳索的保护下,爬得愈高,坠得愈深。

“下降!”我对麦特大喊。

“不!”他大叫,“你只剩三组动作就到水晶球,你一定到得了!”

“下降!”我再喊了一次。

说完,我就松了手,控制良好地沿绳下坠。我悬在绳索上大约十分钟,逐渐恢复体力,然后荡向岩壁,这次我抓住了每个握点,顺利地爬上山顶。

这当然不能算是完成首攀。尽管同一天稍晚,我再度挑战那条路线,从下方攀爬而上,一口气完成攻顶,但无论这次再成功,我知道我还是失败了。不是败在行动,而是败在心态。因为,就在应该全力以赴的一刻,我竟然松手放弃,我其实选择了失败(failure),而不是落下(fallure)。

失败与落下。两者之别异常细微,却又意义重大。落下时,你虽然无法攻上山顶,却始终没有放弃。落下是你的人掉了下去,失败却是你的心已经放弃。

爬到落下去,代表你曾经全力以赴向上爬——即使成功的机率不到20%,10%甚至5%。你毫不保留,用尽每一分的心智与体力,你绝不替自己找藉口,就算再多的害怕,痛苦,胃液翻滚和不确定,你还是要求自己百分百演出。

落下是你的人掉了下去,失败却是你的心已经放弃

对旁观者来说,失败与落下看起来没两样(都是从空中掉了下来),然而,落下的内在体验,却与失败截然不同。

我们只有在选择落下,而非失败的时候,才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极限。没错,我只有不到20%的机率可以爬到水晶球那里,但因为我选择了放弃,我再也无从确定实际的结果会是什麼。或许我还可以使出其他本领,或许我还有力气多做一组动作,又或者正如我后来发现,下个握点其实很容易抓稳。

难就难在这里。首攀(或者人生)的过程里,你并不晓得下个握点抓起来困难或容易。也正是其中的暧昧不定,使人难以全力投入。

我的一位人生导师,设计大师莎拉里托登布尔(Sara Little Turnbull)曾经送我一幅壁挂,上面写著一句她在一九九二年产业设计基金会演讲时的名言:“如果不尽力一试,你不会知道极限在哪里”

如果不尽力一试,你不会知道极限在哪里

年过八旬的登布尔是史丹福大学商学院“变革流程实验室”创办人,她以担任可口可乐,康宁,辉瑞,3M与富豪汽车等大公司的设计顾问而闻名,被形容是“CEO的产品设计开发秘密武器”。

她告诉我,她有些最好的设计概念,便是在快要失败,却又不肯就这样放弃的那一刻诞生的。

当然,大部份快要失败的设计,最后还是失败了。但偶尔总会有一次,因为不肯放弃,她把自己推向全然不同的新境界,非凡的创意就此产生。“这就是突破,”她说,“你必须走到失败的边缘,激励自己坚持下去,就会走出不一样的境界。”
这些年研究卓越企业,让我看见最优秀的领导人如何本能地领悟这个道理。例如,金百利克拉克的执行长史密斯为了帮助公司跃向卓越,面对“落下vs。失败”的抉择时,就做出了关键的决定。

史密斯深知,疲软不振的金百利要改头换面,最好的机会就在消费用纸领域。为了展现破釜沈舟,誓不回头的决心,他决定把传统的工业用纸厂全部出售,再把资金投入消费用纸,正面迎战史谷脱,宝碱等大敌。华尔街嘲笑他,财经媒体也不看好,但最后,金百利翻身成为全球消费用纸业的龙头厂商。

史密斯很清楚,通往成功的唯一路径,就在於全力以赴,宁愿落下也不放弃。

现在的我,将人生视为一连串落下或失败的抉择。如同首攀一样,人生的下个握点往往模糊难辨,这种模糊性让我们退缩,无法全力以赴,於是我们在心里认输,松了手,我们宁愿控制得当地落下,也不愿冒著可能摔落更深的风险,继续向上攀爬。但不管创立新事业,出版新书或者尝试新设计,坠落绝少代表毁灭。最重要的是,发现自己真正极限的唯一方法,便是勇敢地走向坠落,而非失败(go to fallure, not failure)。

我今年四十五岁,抓住石头引体向上的动作,做来已不再像二十岁时那麼强劲有力。然而这些年来,我深深领悟,体力上的流失,可以用心智力量的增长来补强。所以我继续行走在穷山绝壁之间,寻找落下的机会。

我甚至重新定义了“成功”的条件——不必非得登上顶峰,重要的是我有没有全心投入。最近一次攀岩之旅,我没有一条路线顺利完成攻顶,但那却是我历来攀岩最成功的经验之一,因为每次尝试都勇敢地向上爬,坚持爬到落下。回家的路上我很高兴,那天,我的意念是坚强的,不像多数日子里那麼软弱。因为,攀岩不是为了征服岩石,而是为了征服我们自己。这也正是我们要勇於爬到落下的原因。

攀岩不是为了征服岩石,而是为了征服我们自己

第二课

区分机率与后果:如何了解真正的风险,获得成功并保住性命

但有时,让自己爬到摔了下去,不但不英勇,反而是愚行。
一九七五年夏天,一个名叫大为布维西的年轻攀岩家看上了波得市南方山区峭壁上,一片无人攀登过的美丽岩石。这一带多年不曾有任何攀岩好手来爬,主因不在难度高,而是岩壁上缺乏天然保护点。

布维西看不到任何裂罅可以塞入固定岩楔,只见峭壁先是垂直升起约五层楼高,布满了砾石与锐角,然后才向后略缩为85度的岩壁,上面好像有较大的抓握点。

布维西开始往上攀,身上垂著绳索,带著少量的岩楔。爬到了50呎,他才惊慌地发现,上面的岩壁其实比下面更难攀爬,几乎没有放岩楔的裂罅。经过几千年雨水洗磨的岩石表面,又光又滑,连抓握点也找不到施力的角度。一旦落下,他会直坠60呎,摔到地面散乱的一堆巨石上,当场送命。

这算不算危险状况

那得看你对“危险”如何定义。对布维西来说,这还算不上危险,坠落的后果当然很严重,但他会坠落的可能性却是近乎零。因为当年的布维西,是个正值巅峰的攀岩天才,这条路线有如一个谜题,让他很想解开,却不会特别困难。

假如布维西让落崖摔死的可能在自己脑中发酵,他也许早已送命,但他并没有这麼做,因为他能够区分落崖的可能性与落崖的后果,而且以专注的精确度,攀上了顶端,成功开创一条新路线,名字就叫做“惊险之旅”。

区分机率与后果的道理,不仅适用於攀岩,也适用於工作,人生与企业。一九九四年,英特尔首度发现Pentium晶片的浮点运算器,因为设计上的小瑕疵,导致除法运算的细微误差,相当於一般的试算表使用者每用2万7000年,就会发生一次除法错误。

这麼渺小的误差机率,让英特尔的领导人忽视了代价高昂的后果。一位数学教授在演算复杂问题时,真的碰上了误差,这事件在网路上迅速传开,引起媒体注意。当年的英特尔执行长葛洛夫在《十倍速时代》书中描述,他的公司被CNN穷追猛打,被财经媒体嘲笑,更被不满意的客户震撼。有天早上,葛洛夫看到了可怕的报纸标题∶“IBM决定停销所有Pentium电脑”。

最后,英特尔被迫拿出4亿7500万美元来补救,金额相当於全公司半年的研发预算,或五年的Pentium广告支出。

正确区分机率与后果,是创业者的成功关键。我在史丹福大学商学研究所任教时,许多学生因为无法掌握其中差别,限制了自己的选择。有个学生跑到我的办公室说,“我真的很想创业,但创业的风险这麼高,我还是去IBM上班好了。”

“要是你尽全力为自己创业,但不幸失败,会有什麼后果 ”

“我大概还是会去找工作,”她想了想。

“你找工作难不难 ”

“不会太难。”

“所以对你来说,创业最坏的结果,不过就是回到现在这个原点:准备出去找工作。”

对史丹福的MBA毕业生来说,自行创业,就好像攀爬一条布满岩钉的运动路线,成功的机率固然很低,但坠落的后果更是微乎其微∶岩钉上的绳索会撑住她。所以,她决定全力以赴,排除万难,后来成功创立了自己的企业。

重点就在於,我们必须清楚区分机率与后果的差别,才能正确行动。攀登危险路线(或走在足以毁灭个人,事业的人生处境),你应该避免让自己爬到落下,除非已无其他选择。攀登已有坚固抓握点的运动路线(例如水晶球路线,或者我学生的创业计划),你不妨接下这艰难的挑战,面对5%的成功机率,全力以赴,宁可落下也不放弃。

第三课

用未来式(而非现在式)爬山:如何藉由心态的改变获得成功

一九七八年,我迷上了一条名叫创世纪的攀岩路线。那是科罗拉多州黄金山峡谷里,一片百呎高的平滑红石峭壁,从来没有人曾在这里徒手攀登(free climbing,不借助任何外力,只利用手,脚,自然岩点完成路线的攀登)。

有一天,我看著来自东岸,身躯结实的卜莱格向创世纪挑战。他先爬上一处平坦的前倾岩壁,然后猛然往上一跳,他的手碰到上方岩壁,停留了一秒钟就松开,整个人坠落25呎才被绳索撑住。卜莱格继续试跳了十几二十次,最后放弃。“就是没办法抓太久,”他说。那年,回学校念大三之前,我决定去爬爬看,但我还是找不出方法,可以爬到那个连卜莱格也失败的抓握点。

回到学校,我加强练习,还在上衣口袋里放了一根针,专门用来刺破手指磨出的水泡。但无论再怎麼锻练,依旧铩羽而归,我虽然身强体壮,心理上却被这条路线无人能徒手攀爬的纪录所恫吓。我必须改变自己的心境。

我在研读攀岩历史时,找出了一种模式:凡是被某一代攀岩人士认为“不可能成功”的路线,通常两代之后,就会变成“没那麼难”。所以,我决定跟自己玩一个心理戏法。我深知无法成为最有天份,最强壮,最大胆的攀岩者,但也许,我可成为最有未来观的攀岩者。

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思考实验,把当时的时间推到十五年后,然后自问,“一九九○年代的攀岩者,将会如何看待创世纪 ”答案再也清楚不过。在九○年代,一流的攀岩好手常会选择创世纪进行首攀,把它当成挑战其他更难路线之前的暖身练习;次级攀岩者也会认为,创世纪具有挑战性,却没有难到不可爬的程度。

於是,我决定假装现在是一九九四年,买了一个小日历,把年份日期全部改过。走到峡谷时,心中就想像九○年代的人会怎麼看创世纪的路线。靠著心理上的改变,我终於爬了上去,让不少人大吃一惊。

改变心态的做法,特别适用於创业家与充满未来视野的企业领导人。它的关键在於鉴往知来,从历史掌握基本态势,然后预测这些态势对於未来世代将有什麼意义。

苹果电脑的贾伯斯在一九七九年参观全录PARC研究中心,看见成堆的电脑都使用某种又指又按的装置,而且萤幕上的内容就是实际列印的内容。这种操作介面,今天已成家常,但在当年,却没有任何商业电脑具备这种能力。

贾伯斯一眼看出,这些创新会在未来成为普及的技术,他大胆想像未来十到二十年,人类会怎麼使用电脑。等不及世界慢慢改变,他决定抢先按照改变后的世界而行动,在一九八四年推出麦金塔电脑。因为改变了心态,贾伯斯得以走向未来,开发出下一代电脑。

这正是攀岩最重要的启示——最大的障碍不是岩石,而是人心。

我们无法坚持全力以赴,即使落下也不放弃,就是因为心中已经弃守。我们无法承担风险,就是因为心中已将机率与后果混为一谈。

而我们最大的失败,就是让今天当下的心态,阻碍了自己的创意与能力。今天我们眼中的种种限制,都将变成未来世代挑战更大极限时的跳板。所以,何不现在就加入未来,跳过当下的限制

突破的产生,通常不是来自做法上的改变,而是因为我们改变了对於做法的思考方式。这才是人生最艰难的攀爬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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